《花筐》:癌症、戰爭和電影

2017/12/18


       日本導演大林宣彥(79歲)在與晚期癌症鬥爭的同時,完成了40年來一直想拍攝的電影《花筐》,他表示被診斷出癌症「很高興」。這是因為癌症讓他更加理解被戰爭奪去青春的父親,以及電影原著作者檀一雄的「放棄和覺悟」。

 

電影《花筐》(12月16日在日本上映)中的一個場景(版權為唐津映畫製作委員會/PSC2017所有)

 

       檀一雄的早期小説《花筐》描繪了點綴著死亡之影的唯美青春。在小説發表的1937年,檀一雄因中日戰爭應徵入伍。大林宣彥在1977年涉足商業電影時,首先就設想將《花筐》拍成電影,並撰寫了劇本。

 

       父親和檀一雄留下的精神

 

       大林表示,「我在能古島(注:位於日本福岡市)見到了檀先生。當時檀先生由於患肺癌,正在通過口述筆記來寫《火宅之人》。他説,‘現在要把這麼久以前的小説拍成電影,我非常高興’。《花筐》裏提到‘虛構的城市’,我問‘有作為參考的真實原型嗎’,檀先生突然鄭重而認真地説,‘去唐津(注:位於日本佐賀縣)看看吧’。」

 

       「我很快就去了,但唐津沒有小説中關鍵的學校,也沒有遍佈濃霧的斷崖。不知道為什麼推薦這個地方」。

 

       最終,大林的處女作定為《鬼怪屋(HOUSE)》。這是一部講述房子吃掉女孩的恐怖片,這座房子的女主人也(和《花筐》一樣)因為戰爭失去了戀人。

 

       大林表示,「現在我才意識到,自己原本是由於有了戰爭經歷才拍攝電影。自從50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不過,由於戰爭非常切實地逼近,我的電影具有了真實感。《花筐》呈現出具有真實感的不幸時代。」

 

       拍攝《花筐》的契機是再訪唐津。大林表示,「唐津的OKUNCHI節是當地人的慶典。人們拉著名為「曳山」的大型花車,武士負責指揮交通。老百姓的智慧不遜色於權力。檀一雄先生在舊制高中因受政治事件牽連而被停學,之後在唐津的街頭徘徊。據説他懷著想自由生活、不想在戰爭中被殺的坦率心情構思了《花筐》。存在於唐津的並非風景,而是精神。其象徵就是OKUNCHI節」。

 

       大林還説到,對於拍攝《花筐》自己也有過「退縮」。大林的父親和檀一雄年紀相倣,曾作為軍醫出征,後來放棄當博士的夢想,成為私立醫生。

 

       「父親那一代有過放棄和覺悟,在其伴隨下度過一生。父親給了我8毫米底片,而檀一雄寫下《花筐》,都給我留下了某些東西,也就是‘放棄和覺悟’。我被這些東西所吸引,但身為下一代的我們是否也有著放棄和覺悟呢?」

 

       「和檀先生一樣了」

 

       2016年8月,開始拍攝《花筐》的前一天,大林被診斷為晚期肺癌,已經無法接受手術。

 


       他説,「在聽到病情的瞬間,身體一下子熱起來。我非常高興。當時我想,啊,我和檀先生一樣啦。通過口述筆記寫小説的檀先生的樣子一下子浮現出來,我想這下我就有了和他一樣的痛苦」。

 

日本導演大林宣彥

 

       鑒於被告知只能活3個月,大林將拍攝現場委託給工作人員,自己在東京住院接受檢查。3周後他返回唐津,一邊接受治療一邊指揮現場拍攝。

 

       大林説,「在我説患上癌症很高興之後,醫生説‘就應該這樣’。美國的調查顯示,越是樂觀的人,藥物越起作用。這就是現代的醫學」。

 

       「醫學、政治、經濟和電影全都是仁術,如果沒有這些仁術,世界就會變得不正常。在如今的數據社會,有人因數據而情緒異常低落。社會可能引發戰爭這一最嚴重的犯罪」。

 

       他強調,《花筐》並非反戰電影,而是「厭戰電影」。

 

       「不希望再次發生戰爭。廣島事件和珍珠港事件都很不好。我也真實地感受到因原子彈爆炸而失去親人、曾經的軍國少年的罪孽深重。我們這些了解戰爭的人必須留下點什麼」。

 

       「我希望通過電影呈現出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那種驚訝和衝擊將發現新世界。和平是不是這個世界所缺少的?雖然缺少,但和平是非常美好的。如果大家這樣想,或許就能意識到自己必須創造和平」。

 

       大林已經開始準備下一部作品。他説,「必須更多地利用患癌的經歷」。

 

       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 編輯委員 古賀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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