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山宏：有消息説今後30年中國將有3000多萬男性無法結婚。這是中國人口學會等權威部門經過反覆測算得出的數字。由於1979年至2015年實施的獨生子女政策，男女出生的平衡被打破。尤其是農村地區，正逐步成為未婚男性多、適婚年齡女性少的社會。中國男性為找不到伴侶而苦惱。中國男女比例失調甚至還催生了販賣越南婦女的悲劇。

 

中國上海的婚禮（資料圖片，與本文內容無關）

 

　　在湖北省，當地報紙報道了一起買賣人口事件。2016年5月，一位年輕女性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棗陽市的一戶人家，説著人們聽不懂的語言。居民報警之後，發現她是越南人。被人以介紹當保姆為名騙到了中國，坐汽車經過湖北省時，由於路上堵車，在司機下車的間隙，她乘機逃了出來。

 

　　棗陽市的警察開始展開搜查。2016年10月，以買賣人口的嫌疑逮捕了2名中國女性。她們這次組織偷渡了4名越南婦女，從與越南北部接壤的廣西省南寧市乘坐客車，前往河南省唐河縣。據嫌疑人供述，迄今為止已經向唐河縣販賣了22名越南婦女。筆者對此不禁感嘆：「又是這種事啊！」如果用中文搜索「越南婦女」、「人口買賣」等關鍵詞，會出現許多類似的案件。

 

　　農村男多女少催生越南新娘買賣

 

　　在男多女少情況嚴重的農村地區，有結婚收彩禮的習俗。男方家庭需要給女方一筆不菲的禮金，有些地方這一數額達到年收入的好幾倍。與其花這麼多錢，還不如把錢交給人販子娶個外國老婆，於是有人打起了這樣的歪主意。加上越南人在文化習俗上和中國接近，作為伴侶很受歡迎，因此把越南農村婦女騙到中國的犯罪行為屢禁不止。

 

　　造成這一狀況的背景是適婚年齡女性少的男女失衡現象。2015年出生的新生兒男女比例為113.5比100。這種不正常狀況已經持續了30年以上。2008年前後的比例曾達到過120比100。隨著醫學技術的進步，妊娠期間可以很容易辨別出胎兒的性別，如果發現是女孩就人工流産的惡習蔓延。農村也在嚴格實行獨生子女政策，而且越是窮困的家庭就越傾向於生男孩。

 

　　筆者20年前曾前往中國各地農村採訪，訪問寧夏一家小學時留下了難忘的記憶。當時數了一下班裏的學生，發現男生數量佔壓倒性多數。全校男女比例達到了157比100。校長説：「因為生出來的女孩就少」。筆者當時感到，「照此下去，必將出現男性結婚困難的時代。如果再不採取措施，將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但之後沒有任何對策就過去了20年。

 

　　在貧困的農村地區重視男孩，這種男尊女卑的封建殘餘思想雖然一直受到批判，但有時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農業生産屬於體力勞動，身體強壯的男性佔有優勢。而且貧困農村沒有養老院之類的社會福利設施，農村人上了年紀只能靠孩子來養老。如果獨生女兒嫁到外村或別的鎮上，老了以後將沒人照顧生活。因此農村人都重視男孩。男女比例失衡問題也不能一味地責怪農村家庭。

 

　　也許是意識到了農村男多女少的問題再不控制將會引發許多人口買賣和性犯罪，中國的學術界也在思考。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毛壽龍提議，「讓更多的外國女性能夠到中國來工作和生活」。為了消滅買賣人口之類非法且不人道的犯罪行為，該提議意在讓外國女性合法移民中國，與單身男性結婚。但這樣會導致向中國輸出女性的國家陷入適婚年齡女性短缺的境地，可能會引發對中國的譴責。

 

河北省石家莊市的農村地區（資料圖片，與本文內容無關）

   

　　浙江財經大學教授謝作詩提議讓一位妻子與多位丈夫共同生活的「一妻多夫制」，引起了很大爭議。他以偏遠農村地區存在兄弟幾個合娶一個老婆的情況為例，呼籲不妨嘗試一下幾位低收入男性集體擁有一個老婆的聯合婚姻。由於該提議過分推崇金錢萬能的結婚觀，並且有可能導致男女不平等，不僅沒有獲得廣泛贊同，反而招致了各方譴責。不過這種奇談怪論的出現，也恰好説明了中國正在面臨「光棍」危機。

 

　　大量農村女孩成「黑戶」

 

　　也有人進行反駁，稱男女比例失衡情況並沒那麼嚴重。美國堪薩斯大學副教授約翰·甘迺迪和陜西師範大學教授史耀疆認為，人們之所以覺得男女比例失衡，是因為有些女嬰出生後未進行出生登記。隨著獨生子女政策的實施力度加大，有的農村家庭生下女孩之後不上戶口，只給出生的男孩申報戶口。女孩可以悄悄地養著，村裏的官員也裝作不知道。

 

　　根據兩人的聯合研究，推算出25年間有2500萬女孩在出生時沒有進行登記。的確，筆者在訪問過的村子裏也見到許多兄妹或姐弟在一起玩兒。而村裏當官的大多會趕緊解釋説：「他們不是親的，而是堂兄妹」。許多女孩出生後好幾年都不上戶口，有的孩子就這樣一直是黑戶。沒有戶口的人就相當於不存在。既不能上學，也不能享受各種行政服務。

 

　　中國有的經濟統計數字靠不住，人口統計似乎也不能完全相信。「3000萬光棍」的説法到底會有多少可信度呢？討論男性結婚困難是一個大事，但在此之前，進行一次準確的、包含黑戶在內的人口普查似乎更為重要。中國真的是一個不能用普通方法治理的國家。

 

　　本文作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村山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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