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眼(150)有誰會接受自己的決定是蠢的?

2017/01/19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在日本的時候,很多同學為了就職,都很痛苦。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開始選擇道路,他們要去很多的説明會,簡介會,OB訪問。雖然,平日的功課還會繼續,但老師們都好像很接受,也很了解,他們需要在這段時間做很多跟學術沒有關係的事情。而我們這種留學生,也需要面對這種「突然而來」的日程,都要跟日本的同學配合步伐。而且,我的大學在茨城,離東京説遠不遠,説近不近。動輒都要跨區面試,就像香港的人要到廣州面試,之後回香港的大學上課做功課一樣,舟車勞頓也不是説笑的。看著某些同學的努力,都不敢多言。畢竟,一句「加油」,對我來説很廉價,對他們而言,也許是生活壓力所在。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麼多人對我説努力都做不到,我就是這麼一個失敗的人吧?」

 

      然而,在我的日本同學之間,總是流露出一種「我搏盡就無悔」的狀態,即使他們找到的公司,在網路是享受盛名的「黑會社」(Black Company),有上班沒下班,公司上司會檢查下屬的電腦,有早上班沒有下班,放假的時候都幾乎必需要加班,女社員都要做陪酒等等,他們都不會有什麼話可説,因為他們知道,路已經選定了,人已經夠累了,面對生活,大部份人都會選擇無奈接受眼前的「最好」,而放棄再去問自己可不可以再突破,再尋找更好。

 

      生有限,活無限。

 

      既然如此,人總是有一種獨特的習性:就是認為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這種性格,好聽一點叫主見,難聽一點叫固執。基於現代社會處於一種「極端相對主義」的狀態。好壞美醜妍媸,彷彿都沒有客觀標準,只有「各花入各眼」、「百貨中百客」的狀態。即使你長得像小池徹平,也會有人嫌你矮。即使你長得像福士蒼汰,也有可能會覺得你性格一定很壞是拒絕跟你交往。這種狀態,從正面的角度看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機會找到自己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也表示著這個世界慢慢失去了所謂的客觀基準。

 

      情況就好像,最近在香港,有一些「蚊型住房」,一百多呎實用面積,一萬多港元(即約十五萬日元)一呎,放了床放不了衣櫃,像東京的商用酒店那樣大小的地方,那些業主好像很高興似的。因為,他們買房了。對香港人而言,買房好像是一件很重要,人生必做的事情。而在香港,業主和非業主想事情的思考回路是有分別的:買房的人,不會告訴大家他們住的地方很小,所以很不值得。沒有買房的人,就會覺得一萬多元換來一呎空間,是瘋狂的想法。那些買了新款蚊型套房的「小業主」對著記者,面向電視鏡頭説:「廚房雖然很小,但煮完可以在這邊吃,都很好」、「我看準了小家庭的潛力,將來這種『蚊型戶』應該會升」。簡言而之,他們的住房,不是居住空間,而是有升值潛力的資産。所以,他們的評語,自然而然會影響資産是否有吸引力。於網路,於臉書,有些「地區問題專頁」,都會有些「業主」做忠實的「護主犬」。區內所有問題,都不是什麼問題。比方説,以前有一個豪宅的地區,很多垃圾車會出入,而且堆填區地段就在附近,所以道路很多時會有有機的廚餘汁液,而堆填區的臭氣都會傳到豪宅區。當有人在網路提出這些問題的時候,總有十多個不知名的戶頭會走出來,跟你説:「你別亂説。你不是住這兒的吧?我們住這兒的人覺得沒有問題!你不要影響我們的樓價。」

 

      哈哈哈,説到底都是樓價。對錯?不重要的。在香港,所有事情都是看利益。你的住房是資産,資産增值就是發達之路,什麼客觀對錯是非,也是虛渺無謂的。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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