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的極不痛快的表情，朝鮮相關人士誇下海口，稱「我們擁有打擊美國首都的能力。這是擁核國家之間的‘核裁軍談判’，不可能存在無條件解除武裝等」。在朝鮮已經完成核力量建設的如今，美朝將以擁核國家這一「對等」的地位，一張張祭出旨在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與構建和平體制的牌的同時，反覆進行交易。「無核化與和平體制的目標應是同步的」，朝鮮方面這樣解釋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和朝鮮勞動黨委員長金正恩6月12日曆史性握手的含義。隨著美朝談判變得越來越難以取得進展，朝鮮內部也浮現出不穩定跡象。「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談判才開始不久就已經陷入了朝鮮的節奏。

   

　   毫無疑問，金正恩為了推進無核化作出了一定的決斷。但是，他不可能主動放棄投入全部精力獲得的核武器。駐韓美軍司令文森特·布魯克斯表示，「（朝鮮）還未具備核武器的製造能力」。獨裁體制崩潰的利比亞和伊拉克的「血的教訓」深深印刻在朝鮮年輕第3代領導人的腦海中。

 

      朝鮮追求「擁核國家」的既成事實化

     

       

有情報顯示，朝鮮繼續在開發洲際彈道導彈（2018年2月，在建軍70週年閱兵式上亮相的洲際彈道導彈，reuters）

   

　   金正恩對與川普的美朝首腦會談運用了巧妙的手法。朝鮮中央通信社（以下簡稱：朝中社）報道的會談內容中有這樣一段話：「兩位首腦一致認為，在完成朝鮮半島無核化的過程中，‘遵守分階段、同時行動原則非常重要’」。換言之，無核化要排好順序，美朝要在保持一致步調的同時不斷推進。此舉正是宣告朝鮮不可能接受類似「CVID（完全、可驗證、不可逆的無核化）」的單方面要求。

     

　   不僅如此，朝鮮在兩位首腦簽署的美朝首腦會談的共同聲明中偷偷加入了「通過建立互信、可以促進朝鮮半島無核化」這一表述。這可以解釋為，如果美朝不建立信任關係，無核化就無法實現。

 

　   在美朝高官磋商中，朝方也強調這一點。從朝鮮來看，美國迫使其接受的提供核設施與核物質的全部清單和制定棄核計劃的路線圖是「‘首先推進無核化’這種戰勝國對待戰敗國的行為」，這與「交戰國之間的和解」不相稱。

 

　   朝鮮在美朝首腦會談的前後，頻繁強調在「核裁軍」方面的努力，朝鮮外務省表示這是「尋求為世界核裁軍、和平與安全做出貢獻的朝鮮政府愛好和平的立場」。朝鮮在這其中強調的重點並非「裁軍」，而是「擁核國家」的既成事實化。

 

　   朝鮮的「核裁軍」與無核化進程中的「分階段、同時行動原則」屬於同義。朝鮮向美方歸還了在朝鮮戰爭（1950～1953年）中戰死和失蹤的美軍士兵遺骨。透出的戰術是，不斷零敲碎打地推進關閉可打擊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ICBM）引擎燃燒試驗場等舉措，從美國獲取巨大回報。在這種狀況下，真正意義上實現「朝鮮半島的無核化」恐怕將成為遙遠未來的事。

      

在美朝首腦會談後、簽署共同聲明的朝鮮委員長金正恩（左）和美國總統川普（6月12日，新加坡，reuters）

     

　   朝鮮眼前正將目標鎖定與美國的朝鮮戰爭終結宣言，以此取代需要較長談判時間的美朝和平協定。在金正恩的父親金正日擔任勞動黨總書記的2010年1月，朝鮮通過外交部聲明，要求締結和平協定。但在當時，歐巴馬政權下的美國並沒有理睬，朝鮮隨即啟動了可威脅到美國的洲際彈道導彈開發。

 

　   分階段推進「裁軍」，還有助於緩解朝鮮軍方的不滿。朝鮮相關人士表示，金正恩自擔任朝鮮領導人以來，倡導核開發與經濟建設的並進路線，「放棄常規武器，一直將資源集中於核子試驗和導彈」。這是因為，不論金正恩多麼牢固地掌控著軍隊，從連續3代推進的「與美帝的最終決戰」的號令迅速轉向美朝和解以及無核化路線的舉動，有可能誘發擁有約120萬軍人的軍方的不滿和鬆懈。

  

      「裁軍」還是「擴軍」？

    

　   隨著美朝談判長期化的跡象不斷加強，朝鮮內部相繼傳出「擴充軍備」的跡象和情報。

  

　   在寧邊核設施推進鈾濃縮作業；東北部咸興的研究所擴建導彈製造設施；在平壤郊外建設和運作鈾濃縮設施；在位於平壤郊外的工廠製造洲際彈道導彈……

  

　   這些都是與「裁軍」背道而馳的行動，但同樣作為對美交易的籌碼，「裁軍」還是「擴軍」，將因其能在戰略上發揮多大作用而聯繫在一起。朝鮮通過增加手頭的核武牌，來應對已賭上保證金正恩體制與朝鮮半島無核化的「美朝核裁軍談判」。這種心底裏的盤算已經浮現出來。

 

      「朝鮮仍在推進核物質的生産」，蓬佩奧7月25日在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會議上如此作證。他同時稱「正在與難纏的對手展開複雜的談判」，透露出內心的苦楚。

  

      美韓聯合軍演被中止，如同匕首抵在喉嚨上一樣的來自美國的軍事壓力得到緩解，這對於金正恩來説是巨大的收穫。在美朝首腦會談後，中國和俄羅斯的制裁已經放鬆，這種資訊也到處都能聽到。

      

視察江原道的松濤園綜合食品工廠的金正恩委員長。視察時間不明。朝中社7月26日的報道（KCNA-KNS）

   

　   金正恩頻繁地前往朝鮮的工廠、建設一線和農場，進行視察和指導，但顯示出焦慮的場面也在增加。金正恩的意圖是，在高舉社會主義旗幟的同時，通過部分引進市場經濟來激活經濟。但是，也存在誤判。川普一度暗示在6月12日的美朝首腦會談上發佈的朝鮮戰爭終結宣言仍未拿出時間表。終戰宣言不僅成為從美國和南韓等獲取大規模投資和經濟援助的突破口，還是防範在美朝談判決裂後、美國再次轉為軍事施壓這一風險的保險。在朝鮮看來，這是一石二鳥乃至一石三鳥。

 

      朝鮮與最重視朝鮮半島穩定的南韓總統文在寅也存在相同的利害關係。金正恩請求的是與川普做政治性了結。朝鮮和南韓有一個構想，即利用9月在美國紐約舉行的聯合國大會等機會，舉行第2次美朝首腦會談，屆時邀請中韓首腦參加，發表終戰宣言。此外，還將討論在全球首腦匯聚一堂的聯合國大會的一般性辯論的演講中，金正恩用英語發表演講，以彰顯朝鮮是「普通國家」。

   

      為了拉攏川普，屆時金正恩有可能彰顯出在核武器和導彈方面明顯作出妥協的姿態。對於儘早發表終戰宣言，中國和俄羅斯原本就表示贊成。屆時，如果無核化沒有取得進展，日本將迎來嚴峻的局面。

   

      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峯岸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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