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劉黎兒：我有許多華人朋友來東京玩，看到許多日本地名都會發笑，像發現居然有「吾妻」「我孫子」等，後來知道原來這些地名也都還成為姓氏名，幾個熟年男人童心未泯，樂不可支地戲弄對方説「你是我孫子！」「我是你祖父！」等，或許他們知道日本還真的有「祖父江」「禦祖父」「赤祖父」甚至「曾祖父」「高祖父」等姓，會鬧的更開心吧！

 

      也有朋友看到許多人姓氏帶有「塚」字，如塚本、大塚、中塚等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在關西遇到有位鹿兒島出身的計程車司機姓「下水流」，也興奮不已，或像經團連的名譽會長御手洗富士夫的「御手洗」也都能讓他們覺得好玩；的確，日本有許多源自職業、地名等而有的珍奇的姓氏非常多，在同樣使用漢字的人看來，都會想「居然有人姓這樣的姓？」

 

      日本有十幾萬種姓，當然無奇不有，不過日本也不是一開始大家都有姓的；在古早的卑彌呼治理邪馬臺國（被認為是西元２、３世紀存在於日本列島的國家）時還沒有，但其後有蘇我氏、物部氏等豪族出現，當時有力的豪族，依照其在政權內的角色而由大王家（天皇家）來賜姓給大家，如果跟天皇家有血緣關係的臣下就姓平、源、橘等，其後大化革新（６４６年）時天智天皇賜姓給中臣鎌足「藤原」，就成了4大姓。

 

      也因此京都有很多姓藤原的，而遷居到地方的則加上當地地名，如到伊勢的就叫伊藤、到加賀的叫加藤，或是到近江的就叫江藤，其他也有因為承攬與宮中相關工作也跟「藤」組合為姓，像負責伊勢神功的齋宮寮的就叫「齋藤」，管木工的就叫「工藤」等。

 

      姓可不是誰都有的，直到江戶時代，只有武士有姓，就算是自己取了也無法正式拿出來用，像著名的小林一茶，是代表江戶的俳人，不過他是長野縣北部農家出身，「小林」其實是隨俳句老師小林竹阿才有的；日本天皇或皇室的人也沒有姓，不過那是因為他是頒賜姓給人的人，民間出身的皇后美智子原本姓正田，但跟天皇結婚時姓就取消了。

 

      有珍奇姓氏的地方縣市不少，被認為最具代表性的是富山縣的新湊，現在稱為射水市，當地從江戶時代起就是商人非常多的城鎮，許多商家都有自己的店號；到了明治時代，普通人也能有擁有姓，因此他們就把自己開什麼店就登記為戶籍上的姓氏了，因此這個村裡，什麼樣的姓都有像飴、石灰、糸、壁、醋、風呂（澡堂）等，讓外地人稱奇。

 

      日本第一大姓是「佐藤」，如前所述，「藤」大抵跟藤原家有關，藤原秀郷的後裔的左衛門尉公清開始姓「佐藤」，日本有近二百萬人，東北有四分之一的人姓佐藤；長年以來日本人都一直以為第一大姓是「鈴木」但後來戶籍電腦化，發現東北許多偏僻村落也都有許多人性佐藤；不過鈴木也有180萬人，因為有鈴木機車等産品，鈴木也是外國人熟悉的日本姓氏之一。

 

      日本許多姓的確跟職業有關，「鈴木」主要是源自和歌山的熊野的新宮，熊野自古為了祈求豐年，有在堆積的稻穗上豎立一根木棒，這棒就稱為「鈴木」，鈴木也就是歷任熊野神社宮司的名門之一；熊野神社為了普及山嶽宗教的「熊野信仰」，因此積極送出許多鈴木家族的人日本各地傳教，各地成立熊野神社分社，管理神社的人未必與鈴木家有血緣關係，也都信鈴木，甚至也有武士也跟著姓鈴木，又頒賜鈴木的姓給所屬的農民，也因此姓鈴木的人超多的。

 

      除了跟職業有關外，日本絕大多數姓氏許多跟地名有關，日本幾乎所有的縣市名除了北海道、京都或東京等較新命名的地名外，像千葉、秋田、山口、福岡、長崎、和歌山等都同時也是人的姓；京都許多代表性的公家的姓也都是從地名來的，像是油小路、綾小路、梅小路、押小路、北小路、錦小路、萬里小路等，或也有北大路等；日本筆畫最多的姓是躑躅森，多達５４劃，是住在岩手縣岩手郡雫石町上野的神社旁杜鵑花森林周邊的人，想來寫名字就很辛苦，幸好姓此姓的人，日本不到一百人！

 

      也有很多姓跟生活有關，像是第三大姓的高橋，就是在溪谷等水面以上的高處架橋而來的，這在江戶那種過河都靠渡舟的時代，高橋是很了不起的；第四大姓的田中就是住在田中中央管理周邊的田地的意思，住在田圃邊的人形成聚落也因此農業國家的日本到處都是田中的地名，也到處都有人姓田中，以此類推，如井上、向井、池井戶等也就是跟生活最重要的井水有關而來的，川、村、澤、木、野、谷、屋、松、山、島、口、岡、前、後等也是姓裡常見的字。

 

      日本人的姓好像很容易理解，不過有十幾萬種，難讀罕見的還是很多，會讓同樣用漢字的華人或南韓人吃驚，尤其很長又不知道怎麼讀的姓很多，如堪解由小路，或還有五百籏頭、一番合戰、八月一日、禦菩薩池等，也有一番瀨、小鳥遊、安心院、頗羅墮、卍山下、鵜丹谷、九十九、五十里、左右、赤髭、日傘、家神、神社、百百、毛穴等等稀奇的姓，怪不得日本需要厚厚的一本『難讀姓氏詞典』，有些姓實在太怪了，如青森有人姓「惡蟲」，源自地名，地名現在改為長苗代，但人的姓卻不容易改，其他也有小惡、尻毛、鼻毛、苦水、阿呆、蛇喰、腰碎、毒島、東偽、墓前、大蜘蛛、男女島等，但或許反而夠性格，真姓名還會被誤認為是筆名或漫畫人物的姓呢！

 

劉黎兒　簡歷　

旅居日本的資深媒體人與知名作家。台灣大學歷史系，後進入臺大歷史所，1982年赴日，曾擔任《中國時報》駐日特派員、東京支局長，現為專職作家，在多家報紙雜誌如《蘋果日報》、《自由時吧報》、《今週刊》等撰寫專欄；書寫對象包括日本政經社會議題、都會兩性關係、職場文化及生活文化的觀察與解析乃至文學評論等，相關書籍35冊；小説則有「棋神物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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