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莫邦富：在日文中，「驛」字（現被簡化為「駅」）古時是指「驛站」，現在多指電車的車站。1993年時起，日本的國道等主要公路幹線邊出現了一種稱之為「道之驛」（不妨將其譯為「公路車站」）的設施。這是種集餐飲、零售等商務以及休憩、投宿、地方經濟振興設施等於一體的道路設施，由日本地方政府和公路管理企業合作建設。如今公路車站已遍佈日本各地，成為公路上一道獨特而亮麗的風景線。

 

 

接受採訪的「十和」公路車站的大媽廚師（莫邦富攝影）

     本來人們看到高速公路上有很溫馨的休息區，而一般公路上卻缺乏這類設施，使得長途駕車外出者在旅行途中沒法獲得很好的休息，於是想出了給一般公路也安排些休息設施的主意。不料，經過近三十年的發展，公路車站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有後來者居上之勢。

      因為常在日本各地演講或出差，所以我也會經常利用公路車站，其中有一些公路車站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8年前的2010年9月下旬，我應高知縣政府的邀請，為採訪當地的入境遊資源，去四萬十川流域訪問。有一天臨近中午時，陪同我訪問的工作人員徵求我意見説：「今天的午飯打算安排在公路車站吃，沒問題吧？」我連忙回答：「當然，沒問題。」但心裏還是感到有點意外，覺得好不容易把我叫來訪問一次，為何不安排能成為當地宣傳亮點的餐館呢？

 

      那天是29號，星期三。汽車駛入四萬十町一處叫作「十和」的公路車站的停車場時，我發現附設在公路車站裏的餐館那天是休息天，不營業。滿心狐疑地跟著陪同走進公路車站裏面，在按理不營業的餐館裏坐了下來後，這才鬧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公路車站的餐館每星期三確實是休息日，不營業。但真正休息的只有工作人員，餐館本身則依然營業。當地的家庭主婦們組成幾個大媽集市小組，每到星期三，用自己家種植的蔬菜等親手做飯，輪流操持沒有正規員工上班的餐廳。

 

 

大媽廚師當班的功能表（莫邦富攝影）

     令人意外的是，沒過多久，家庭主婦們親手做的這些菜餚的味道大受好評，到了星期三特意來這家餐廳吃午飯的人越來越多，餐廳名聲大振，深受人們歡迎。於是，高知縣政府特意安排我在星期三的中午到這家公路車站餐廳就餐。

 

      原定一個小時的午飯時間，被我花去了1小時40分鐘。因為我臨時採訪了日程上沒有安排的採訪對象--在餐廳做飯的家庭主婦們。

 

      那天我乘車離開時，覺得正在建設高速公路的中國也需要一個像公路車站那樣振興地方經濟的商業舞臺。

 

      一轉眼，十年的歲月過去了。去年中國國慶長假，對於飽受新冠病毒災害折磨的中國國民來説，終於迎來了進入2020年以來第一個可以自由行動的長假，大家都想著開車到野外去呼吸大自然的空氣。結果高速公路上到處堵車，難以如期到達目的地的遊客數不勝數。

 

      當人們被鎖在江蘇省內蘇州至南京區段時，驚訝地發現沿途的高速公路服務區就像是一個個地方色彩鮮明、個性豐富的小型主題公園或小型購物中心，很多使用過這些服務區的用戶當即被它們俘虜了。

 

      例如，作為大閘蟹産地而廣為人知的蘇州陽澄湖，其服務區設計充分利用湖泊的地理條件，再現了水鄉地帶的特點和江南園林的美麗。因為堵車而無法下高速公路的遊客在這個服務區裏欣賞到了典型的江南風光，緩解了不少堵車帶來的焦躁情緒。

 

      常州芳茂山服務區因為臨近遊客常去光顧的恐龍主題公園，所以服務區的設計突出了恐龍元素。人們只要一走出停車場，便發現已經置身於恐龍世界了。建築風格特別注意營造童話情趣，成了帶著孩子旅遊的遊客傾心喜歡之處。

 

      中國的高速公路總延長在2017年7月已經達到13.1萬公里，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高速公路繼續以每年平均大約6000公里以上的速度增長，截至2019年底，高速公路達到14.96萬公里。然而，總延長馬上就要突破15萬公里的中國高速公路的經營其實處於相當嚴峻的狀態。

 

      中國交通運輸部統計數據顯示，2019年末，中國與收費公路相關的債務餘額為6.15萬億元，比上年末增加了4621.7億元，增長8.1%。高速公路行業也不是例外，其收支缺口從2011年的324億元，一直膨脹到2019年的4849.8億元。高速公路開闢過路費之外的收入來源成為當務之急的重大課題。在這樣的背景下，改造服務區自然成選擇目標。

 

      江蘇高速公路的車流量在中國國內排名第二，但即便如此，由於運營不佳，仍處於長期虧損狀態。相關官員也承認：「由於服務區無法自我造血，形成了投入資金也無法改造出效果的惡性循環。」

 

      2015年，江蘇省開始了推進服務區轉型升級的項目，逐漸出現了一批主題明確、特色鮮明、人文歷史色彩濃厚的服務區。如陽澄湖服務區、芳茂山服務區等。

 

      中國媒體後來發佈該升級推進項目成果：「與傳統服務區相比，新型服務區客流量平均增長30%以上，營收也大幅提升。到2018年，江蘇轄內服務區業務全部實現扭虧為盈。」

 

      旅客在服務區的停留時間也發生了顯著變化。據統計，新型服務區遊客每人平均停留時間可達30分鐘，而傳統服務區僅為15分鐘。部分人氣較高的服務區甚至有從臨時休息區轉變為小型旅遊目的地的趨勢。比如，週末和節假日陽澄湖服務區，近30%的遊客是居住在其附近的居民。

 

      中國高速公路服務區的這些變化使我欣喜地感受到了與日本公路車站的異曲同工之處，等疫情結束後，讓兩者做些交流對中日雙方一定會有很多啟示和收益的吧。

 

莫邦富 簡歷

上海出生。曾下鄉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上海外國語大學日語專業畢業後，曾在該校任教。1985年留學日本，在日本讀完碩士、博士課程。現在是旅居日本的華人作家、評論家。

 

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不代表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觀點。

版權聲明：日本經濟新聞社版權所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或部分複製，違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