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張石:1946年一個春天的下午,中國齊齊哈爾市的日本難民收容所裏,一名身著東北民主聯軍軍裝,斜挎盒子槍的十三、四歲的小戰士走了進來,他疾步走到收容所裏一位名叫安達小牧的日本婦女面前叫道:「媽媽!我回來看您了。」
這位日本婦女抬頭一看,看見一個帶槍的小兵來到自己的面前,一時大驚失色,聽到這個小兵叫了一聲「媽媽」,連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安達大成……
慢慢逃難路
安達大成1933年生於南韓漢城,父親安達煌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後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在日本建築公司「高山組」就職,後被派到當時的南韓京城(今日的首爾)從事建築設計工作,安達大成也和母親隨父親一起去了京城。在安達大成2歲的時候,母親因病逝世,父親在京城與日本女子安達小牧再婚。
1935年,父親帶著他們一家到了中國瀋陽(當時叫「奉天」),後來又到了齊齊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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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安達大成(張石 攝) |
安達煌在齊齊哈爾自己開了一家公司,起名叫「安達工業公司」,為當時佔領東北的日本關東軍北七六連隊做槍托和彈藥箱等軍需産品。
可能是由於經驗不足,「安達工業公司」的産品在交貨時全部沒有通過驗收,産品一律不合格,父親安達煌因此被抓進了監獄,入獄後得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於1943年死在了監獄的醫院裏,扔下繼母、安達大成和父親與繼母所生的兩個弟弟。
父親死後家失去生活支柱,繼母到處去找事做,以養活三個孩子。不久他在齊齊哈爾近郊的訥河「興農合作社」的獨身宿舍裏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在那裏為獨身宿舍裏入住的職員洗衣服、做飯,以微薄的收入養育三個孩子。
安達大成在齊齊哈爾和訥河時都在日本人學校裏讀小學,但是學校裏一週有兩節「滿語課」,因此他也學會一些中文,加之父親在開公司時,家雇用的木匠等都是中國人,他也常去到他們那裏玩耍,因此從小中國話就説得不錯。
1945年,在安達大成上了中學。在放暑假的一天裏,他和小朋友們去離家約1公里以外的一座小山上的密林裏去玩,突然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響聲,四、五個孩子鑽出樹林一看,原來有飛機飛來。沒過幾天,蘇聯兵就來到了這裡,他們把日本人都集中在縣裏的一個大講堂裏,大約有200多人,基本上都是老人、婦女和孩子,因為青壯男人都被關東軍拉去打仗了。
在這裡住了半個多月,蘇軍命令這裡的日本人向嫩江縣收容所轉移。嫩江縣當時劃歸黑河省管轄,從訥河到嫩江有93公里的路程,蘇軍用汽車送了一程後,就讓他們自己走。在饑渴交加的艱難旅途,最小的弟弟出麻疹了,無醫無藥,不久就死了。
在這裡住了半年,他們又接到了命令,讓他們轉移到齊齊哈爾收容所。嫩江到齊齊哈爾有243公里的路程,蘇軍用貨車把他們一行送到了那裏。
安達大成一家到達齊齊哈爾時,正式處於政權交替的混亂的時期。他説:那時齊齊哈爾非常混亂,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軍隊,一開始是戴著黑帽子,穿著黑衣服的軍隊,但是在這裡待了一夜就全都跑掉了,可能這不是正規軍。以後看到國民黨軍、蘇聯紅軍、八路軍,都到齊齊哈爾來過,國民黨軍在這裡待了不久就被八路軍打了出去,最後留下的是八路軍。
他説,那時到處都亂哄哄的,進了難民收容所也沒大有人來照顧我們,這以前住過的收容所裏,總是有早午晚三頓飯的,有高粱米、蔬菜和南瓜,把菜和南瓜切好放在高粱米裏做粥喝,到這裡後,開始的時候還有飯,過了一陣子就漸漸沒有了。到吃飯的時候也沒有飯送來,餓得慌就去問,上面的人告訴我們:難民收容所解散了,你們自己去找活幹生活吧!
參加解放軍
難民收容所解散這個消息對安達一家來説如同晴天霹靂,當時繼母40歲左右,一句中國話也不會説,安達大成只有13歲,弟弟才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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