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中島惠：這是前些天發生的事兒，2月9日，東京遭受了45年來的最大降雪。在東京中心，降雪厚度竟然達到創紀錄的27釐米。雖然在中國這種程度的降雪或許只能讓多雪地區的人付之一笑，但對於東京的居民來説，這已經是重大事件。當天，一整天紛紛颺颺的暴風雪導致了大規模混亂，電視新聞甚至呼籲稱，「請減少不必要的外出」，而交通則陷入癱瘓。

    第二天的星期日恰逢東京都知事選舉的日子，我不得不前往離家步行3分鐘路程的投票地點 ——一所小學去投票。通往小學的道路比較狹窄，沒有任何人清掃積雪，在汽車經過後，只有輪胎經過的部分才能看到路面，在狹窄的輪胎印上，我為了避免滑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

    過了一會兒，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女性從對面方向，同樣沿著狹窄的輪胎印走過來。如果這樣一直走，我們可能從正面撞在一起，但她在看到我之後，立刻從道路上躲開，站在旁邊民居的大門前，為我讓出了道路，讓我先通過。

    感到吃驚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低下頭説了聲「謝謝」，就快步走了過去，但心裏卻感到難以言表的舒暢。這是因為，雖然這樣的大雪並不常見，但久違地遇到了這種很有日本人風範、舉止溫文爾雅的人。

    通過這件小事，我想起了東日本大地震時在中國引發積極反響的一件事。

    有一天，所有的交通網都陷入癱瘓，車站到處都人滿為患，混亂異常。無論是電車還是計程車都寸步難行，很多人在車站陷入進退兩難，人們都坐在車站臺階的兩側。在日本人看來，這是因為沒有辦法才坐在了臺階兩側，但聽説這在中國引發了巨大好評，日本人對此深感吃驚。這是因為中國人稱讚説，避開臺階正中間、防止影響行人的日本人真是太值得欽佩了。

    對於日本人來説，「不給別人添麻煩」是最重要的原則。我們自小時候起，在家庭和學校就一直接受「不要給人添麻煩」的教育。由於掌握了這種信條，在因此得到讚揚後，反而會感到不好意思。對我們日本人來説，避開臺階正中間並非什麼大事。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在知名拉麵店和家電連鎖店的前面排隊時，為了避免影響其他行人，隊伍也是沿著道路巧妙地拐彎，注意不給周圍的店舖添麻煩。這對日本人來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並非是因為有人要求才不得已這麼做的。

    這樣想來，我們在江戶時代（17-19世紀中葉）就已經開始這麼做了，這還獲得了「江戶風範」這個特別名稱。「江戶風範」之一稱為「斜撐傘」，含義是在雨天將相互的傘向外側傾斜，避免在擦肩而過時淋濕對方。此外，「側肩」指的是走在道路上與他人擦肩而過時，將一側的肩膀向路邊側開，側著身體靈巧地走過去。雖然這不過是司空見慣的「謙讓」，但令人遺憾的是，在最近的日本，看到這種具有日本人風範的情景的機會卻在明顯減少。正因為如此，在大雪的次日，我對那位五十歲上下女性的行動感到驚訝，心裏也感到非常溫暖。

    在大雪的次日，在我的Facebook上，很多朋友上傳了雪景和雪人的照片，但一位中國朋友卻拍攝了只是積雪被清掃乾淨、其他地方平淡無奇的道路照片，並發表了下面的評論。

    「清掃積雪是日本人非常好的一種款待」。

     哦，是這樣啊。是這樣的。清掃積雪不僅是對自己，而且是對周圍人的善意。

    從中國人那裏學到的這句話真精彩！

中島 惠簡歷
出生於日本山梨縣。曾在北京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留學。先擔任報社記者，1996年起成為自由記者。著作有《中國精英這樣看待日本人》、《中國人的誤解 日本人的誤解》（均由日本經濟新聞出版社出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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