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新年號來了。叫令和。大家都對這兩個字搶著解釋，有華文網媒説根據日語「翻譯」，「令和」是什麼意思之類的，也令不少有涉獵日本及中國古典文學的同事們失笑。

      日本以前用的是漢字，《萬葉集》的漢字表記，也令我以前上古文學課的時候頭痛了好一陣子。而這次「令和」的出處，以前聽老師説是《萬葉集》中少有的以漢字表意的詩體。

      如果你説「令和」的出處是我們常見的平假名片假名，而在發表兩小時後，華文媒體竟然可以譯出如此絕美的「版本」，根本就是漢和界的奇材。後來，大家才好像猛然發現，「令和」的「初春令月，氣淑風和」，就是漢字。

      至於這個年號好抑或不好？版本出現後，有民調説有近七成的市民表示滿意。而同時，當中的意思，也有一種「帶著新希望向前走」的意思。其實，日本真的有沒有向前走呢？走到那兒呢？安倍經濟學的什麼女性就業率提升之類的事情有什麼進步嗎？ 2020年奧運會，真的會因為一個盛會而令經濟起飛嗎？本來要負責處理奧運會統籌的櫻田義孝奧運大臣，因為一名日本游泳代表，被視為是獎牌希望的池江璃花子得到白血病，記者問他「回應」之時説了一句「我感到很失望」（がっかりでした）而引發了運動界以及傳媒的狙擊。及後，櫻田跟首相安倍晉三以及內閣官房長官商討過後，決定辭職。還有幾個月就是奧運了吧？這樣還可以嗎？

      當你發現，有些事情好像沒有太多「改變」，形式上做點轉變，好像都有打氣的作用。就如很多星運平平的香港歌手或是藝人，都會問一些命理師傅想「改名」。有時候，用上了一些很少人認識的字的時候，我還見過那藝人要求所有廣告以及報道寫她的名字的時候，需要加一個括弧，標記她名字的讀音。改一個年號，好像真的令很多日本人反思，未來，生活，時間是什麼。安室奈美惠引退了，鈴木一朗都不玩了，傑尼斯的瀧澤秀明引退幕後要為傑尼斯的大腦，AKB 48 的大姐指原莉乃都不做偶像了。平成完結之前，好像有很多人都在清理自己的生活。

      當然，這些都是有餘裕的人，才可以想的事情。當你天天都為生活打拼，每個月戶頭都不夠錢用，那有選擇的餘地？一萬元鈔票上的，是聖德太子，福澤諭吉還是被視為是「日本資本主義之父」的澀澤榮一，對普通市民而言，真的很有意思嗎？只要你給我很多很多張諭吉（或將來要改口叫的榮一），就會有意義。

      這陣子，不少香港人對香港的狀況感到有點絕望。當然是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不論是對前路的徬徨，對發展的想像，對封閉政局的絕望，對政工作者無能的感慨，日復日衝擊著年輕人的心靈。根據香港食物及衛生局向立法會特別財委會提交的文件顯示，醫管局確診的18歲以下精神科患者人數，2014至15年度是26,470人。但到2018至19年度，是36,480人，5年間增幅達37%；其中抑鬱症升幅最高，在2018至19年度，就高達850宗，升幅高達118%。

      未成年，本來就應該是快樂地接收，享受，想像，做夢的年紀。為什麼會有三萬幾人確診抑鬱？當中，有不少的患者，都會有自殘的傾向。他們為什麼不快樂？他們又有什麼未來？我幾乎天天都看日本電視，很多時候節目單位都會「提供」一些夢想給觀眾。總之，做到一點事：不論是年邁的藝人跑完24小時馬拉松，又或是一些生於窮困家庭的小妹參加一下巴黎的名媛派對見識，這些都會被定義為「目標」、「夢想」。但很可惜，在香港，我從不覺得電視上的人會覺得自己「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我認識的歌手，天天都在喊窮，覺得做音樂很難。我認識「有理想」的年輕人，最大的目標都只是做公務員，加入建制，那就可以天天安安樂樂過日子，扮一下歲月靜好的文青之類的。

      在香港，大家都好像要以迫死大家作為任務。這一刻，我反而覺得日本不論是年號或鈔票這些「大動作」的形式轉變，十分重要。至少，我們會感受到，某程度上，形式的改變可能會令人有多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去為停滯而糾纏的自己，帶來一點生機。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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