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眼(325)山不轉路轉
2020/07/16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 在日本的網路最近在討論一件事:有都立中學的校規上定明,男生不可以有「鏟青」的髮型。學生們就對這條校規有點不明所以,問為什麼。網民就説,連日本的天皇陛下都是理那種髮型,為什麼學生就不可以呢?
日本東京都議會議員就在會議上,質問有關教育的官員,為什麼會有這麼的一條規矩。那個官員的回應,也是很典型的官話,説「因為這髮型會引發事故出現」,所以就有這麼的一條規定?在我這種局外人看來,這種「因果」推論,也真的太跳躍。相對兩三年前在推特流行過的話題,指有中學的老師阻止女學生束「馬尾」,原因是有機會會引發異性的性慾,我都覺得有點像魯迅的短文《小雜感》的結尾:「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女生不能束馬尾」這件事,連想到性慾我還是可以理解。但中分髮型,如何可以引發意外?這真的是超越了我身為人類的思考領域了。
這種「奇怪」校規的討論,如果真的要走進去鑽下去,那就一定要問一個問題。究竟校規的定立,是為了什麼?隨著時日的轉換,校規可不可以改變?如果我們認為民主社會,投票是重要的,全民參與是重要的。那管理與被管理一方的參與度又應該有幾多?小時候,我學校的校規不算奇怪,但我這種天性有點反叛的人,都會忍不住問很多問題。為什麼我們不能使用理髮用品?有一點定型水,定髮膠等等的東西,不是會令我們看起來比較整齊醒目嗎?為什麼我們的老師的日課,就是要用手去檢查我們的頭髮,有沒有使用任何美發用品?難道我們看起來沒有整理過頭髮的感覺,會好看一點,得體一點嗎?
老師們總是説我們的褲子不可以有設計。當年父母們買褲子,都會覺得因為我們有機會會長高,會「吊腳」,所以會買大一點,長一點。於是回到學校,老師們就會説我們的褲子不合身,是不是要趕潮流,是不是學了什麼明星説要穿那些比較baggy 的褲子。我就只好帶著一點冤枉的感覺説,只因我家窮,父母有這麼的決定,那可以如何?結果我就被要求要寫家長信,去解釋為什麼褲子要這樣子。冬天的時候,學校規定,一套完整的校服,是需要有校褸。但香港的天氣,不那麼冷,校褸在很多時候,都只是一件沒必要的「外衣」。穿著就熱,不穿就冷,拿著就重,都是一件累贅的東西。於是,我們到了高年級,穿一件毛衣就夠暖的天氣,就會不帶校褸回校,結果就會被老師處罰,説我們的校服不完整。這些小事,直至今天,過了二十年,我還是記得。
面對校規,學生的參與度是不高的。因為,學生總是會從他們的角度思考,我想這樣 我想那樣,而我的這這那那,如果不影響別人,為什麼不能做。但成人的世界倒是有成人的想法。他們會認為,我們定立規矩,倒是因為我們「為你好」。而學習「服從」,就更是整個現代社會的教育制度幾乎最重要的部份。學會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有什麼事情不能,都是現代社會很核心的價值。校規定下來了,我們就好像不能去質疑。因為只要你質疑,你就是不夠服從,你就是不夠乖,你就不是一個「理想」的學生。
結果,一群順民面對一些你不明白不知道不能質疑的規矩,就只好天天説「逆來順受」,「你不能改變世界就唯有改變心境」,「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心轉、心不轉念轉」,轉到一個地步大家都好像失去自己,沒有自己,就叫最理想。這樣活著,真的是好事嗎?
寫于不能在晚上在外用膳的香港。這個疫情,一次又一次我對常識以及香港人集體習性的認知,也真的是一種修行。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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