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專訪:時代追上了我
2013/08/12
宮崎駿:我對武器和鎧甲之類的興趣是常人的3倍左右。但我既不是飛機迷,也不是坦克迷。我在意的大都是坦克中彈是什麼聲音、坐在坦克里的人和在外面看的人誰會感到恐怖等等。我或許是充滿了矛盾。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沒有矛盾的人估計也是無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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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導演 宮崎駿 |
記者:您出生在1941年,對於二戰中和二戰後,您有哪些回憶?
宮崎駿:從記事的時候開始,就常常聽到空襲警報。但是,對於1945年8月15日之前的日本,我只有斷斷續續的些許記憶。而在戰敗之後,回憶都是對於戰敗的反省。在那個時代,就連在節日廟會上擺攤的商販也在埋怨「日本發明的東西只有炊帚」。在戰前修建的公園,動物籠子裏堆滿落葉,歪斜的滑梯銹跡斑斑。往昔的繁榮乾枯殆盡。因為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對於之後經濟的快速發展,我的心中一直打了個問號。我也很討厭東京塔,因為那只是「窮酸地抄襲埃菲爾鐵塔」,讓人感覺恥辱。很多人常説懷念昭和30年代(1955年代),這簡直讓人笑破肚皮,我從來不覺得那個時代有什麼好。
另一方面,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定戰前是一個灰濛濛的世界,但現在我發現並非如此。從民主的意義上來説,(以二戰前日本為舞臺的)《阿信坐在雲彩上》描寫的家庭要民主得多。我開始意識到,戰前、戰後並不是一切為二,而是一個連續的時代。(這次的電影中)加入了我對父親那一代人的情感。比父親略長的堀越二郎、堀辰雄的時代,父親的時代,然後是今天,(過去在自己心中)被分割成一段段的歷史斷片,(通過這次的電影)連接了起來。
記者:在這次的作品中,您敬愛的小説作家堀田善衛的色彩很濃。
宮崎駿:堀田先生在《正因為虛空的虛空》這本隨筆集中引用了舊約聖經《傳道書》中的「凡你所能做的事,要盡力去做」。「盡力去做」,話雖簡單但直戳胸臆。就像在堀越二郎夢中出現的義大利飛機製造者卡普羅尼每次都問他「有沒有盡力?」一樣。的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最好都要盡力而為。
記者:有沒有興趣再次執導奇幻片?
宮崎駿:有才能的人現在還是應該拍奇幻片。而且,我覺得在當今時代,必須要製作前所未有的奇幻片。如果要我為當今時代拍攝一部奇幻片,我會拍《幽靈公主》,但已經拍過了。拍出前所未有的奇幻片需要相當豐富的靈感和強大的實力。這估計不是高奇幻(以異世界為舞臺),而是具有現實感的奇幻。也就是(劇情)翻來覆去,在虛實難分的狀態下,讓劇情簡單化。現在的我拍起來恐怕有些難度。
以前我能工作到淩晨一兩點,然後早上九點接著工作。但現在做不到了。白天如果不花兩個小時健身,做做體操之類,即便不是精疲力盡,但也沒有力氣投入工作。與拍攝《金魚公主》的時候相比,每天收工的時間也提前了30分鐘。我現在痛切地感受到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
我接觸動畫製作是從當畫工開始的,如果不對著桌子工作,就拍不了電影。畫工必須要親自畫畫才有意義。就算在分鏡頭腳本上寫下這位登場人物在這個時間,做這樣的表情,説這樣的臺詞,也弄不清真實的情況。哪怕是在紙上,只有讓畫(像視頻那樣)動起來,人物才會變得有血有肉。我才能開始了解登場人物。雖然也有人勸我把畫畫的的工作交給別人,但對我而言,這就相當於讓我放棄拍電影。(完成新片的製作後,現在需要的)首先是放空。最少也要半年。到那個時候再想下一步也不遲。
記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文化部 關原NORI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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