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很久之前，在日本考電視臺的工作，有一條筆試試題問：「請問你是什麼宅」（何オタクですか）。那時候，年紀還少，對考試的問題會很認真，我真的會想，那是什麼宅？我是一個宅男嗎？宅男的意思，是在《電車男》中那個山田孝之嗎？後來，我發現原來他們指的「宅」，是指對某件事的「熱愛」，熱愛到一種「專業」的程度。

        如果你對日本史有興趣，總是把自己有餘的時間給認識日本史，也許你可以叫自己做「日本史宅」。也有女子喜歡用步行的方法去感受「地形」，自稱自己是「地形宅」。當然，鐵道、動漫、女僕、AKB，各種各式的宅都有人自稱。

        只是，「宅」這個字來了香港，卻用了「毒」這字去切入代表。「毒」，於廣東話，跟「獨」同音，大概是一種孤獨的「戲謔」。仿佛在香港，所有的「毒男」都長得好像《電車男》中穿格仔襯衣牛仔褲，滿臉暗瘡頭髮乾，説話口齒不清的人。而「毒女」，就會被稱為「乾物女」，在家中不修邊幅，喝啤酒吃炸雞，整天看動漫打電動過日辰。而毒男也好，乾物女也好，這些「禦宅族」，最近都好像有一種「很自豪」的感覺。像我的學生都會在網路呻吟，聖誕、過年前後都會貼一些「快餐店的劣食」，牛肉飯也好，美式快餐店的套餐也罷。總之，「毒」好像都是一種自我身份的肯定。

        而毒的定義，是什麼呢？是「宅」那種對某些東西很專門的概念嗎？好像不是。毒，只是一種拒絕社交的狀況。毒的對面詞，是「現充」（リアル充），現實中很「充實」的人。現充的人，有很多「好朋友」。而學過初級日語Ｎ４左右的人都會知道，廣東話中的「朋友」，在語直譯，我會理解為「認識的人」（知り合い）。而「友達」（ともだち），就是廣東話中的「好朋友」。人間關係複雜又難理解，因為在日本文化中，我體會的是，有時候有很多人都是「認識的人」，而不是「友達」。而當然，親密關係之中，有兩句四字熟語，叫「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好像，戀人就是友達的上層一樣。

        然而，在年尾這些時候，香港的「毒」男女們，都只是不想跟人家交往。交往，在香港有什麼難度呢？在香港，租金、房價之貴，難以令人有私密的空間。如果是同性戀人，沒有自己的地方，就得要有接受他們性取向的父母才可以讓他們有約會親密的地點。就算不是親密，見朋友，吃喝坐聊的地方，不是擠，就是貴。日本人來香港的時候體會那些「Ｂ級美食」，去有名的茶餐廳，都是體驗被安排座位、被呼喝點業、被餵飼、吃完被呼喝離開的幾步曲。吃飯的時候，如果你想聊天，餐牌的價碼自會再生長一個位。總之，你要跟人家交往，要麼是地方，要麼是錢。做朋友一點也不容易。再者，最近大節前後，總會在網路看到很多「男生向女神（即是樣子相對比較漂亮一點的香港女生，只是一點而已，現在女神比較容易做）求愛不遂的Whatspp截圖」流出，男生想跟女生（女生對男生亦然）在不用見面的狀態下「建立關係」的「風險成本」在網路世界這個圓形監獄中，越來越高。

        也許，毒只是一種生存狀態，自然而然，沒有人迫我們去毒的。當你發現，跟人家打關係，打交道是那麼的麻煩，而一個人又那麼的自在，那麼隨心率性，你就會明白，你知道「朋友」不多，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活得好，活得靈巧而已。

        祝大家2016年，新年進步。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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