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口罩是我們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我是1980年出生，1997年回歸那一年中五會考。 1999年入大學，2002年畢業，2003年經歷沙士，畢業五年2008年經歷雷曼兄弟的一代。發生事的那幾年，也是我們「人生轉捩點」的那幾年。

      沙士（非典型肺炎）爆發的時候，我在香港工作，所有人都有戴口罩。

      我還記得，有補習的學生赴考之時人人要量體溫，發燒者即時隔離，需要戴著口罩考試，大家都非常緊張，天天都生怕有同學發燒而不能赴上試場，我都下死命令，要學生做好所有防護措拖，絕對不可以讓身體出現什麼問題。畢竟在香港，那些一試定生死的殺戮戰場上，健健康康去考試的人，一定有著數。

      自「沙士」離開了香港，口罩也從我的生活離開了。直至……到了日本唸書，口罩才好像風土病一樣，一年回來幾次。

      我的朋友是做微整形生意的。他們都説，中國人，日本人，都是面部的上半部發展比較好的。只要額骨生得正常，面孔的上半部，大多不會難看得到那兒去。早陣子中國大陸出了一個網路紅人，有説是「口罩美男子」，自從有一次脫罩示人後，由於上半部和下半部的落差太大，事主也沒有想像過原來他的追隨者是那麼不可以接受事實。當他的黑色口罩離席，粉絲都跑光光了。

      最近，也因為各種不同的理由，在飛機上都會戴口罩，但只要你是香港人，相對年輕，戴的是黑色口罩，航空公司的服務員，又或是同行的香港乘客，好像都會對你投放異樣的目光。

      留日初期，我對花粉沒有太大的反應。老師們都説：「你也是幸運的一群，若然你有花粉症，你就得要接受一年會有一至兩個月都好像在重感冒的狀態。」那時候，我都很狐疑。為什麼日本這麼多人受著各式各樣的花粉敏感滋擾，而日本又有那麼多偉大的，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何以他們沒有想出任何半個辦法來，去把這個擾民的「病症」根治掉？一年總有幾個月，不論是櫻花、杉木抑或是紫陽花，真的沒有一個辦法去處理嗎？老師們就説：「你看醫生也沒有很大的用處。他們只會給你一些藥，吃了之後都只是睡。這樣子你就可以撐過整個花粉季了。」

      後來，不知道是因為我吃太多納豆，喝慣了日本的水，吃慣了日本的米飯，之後我就忽然有一種感冒的症狀，有痰涎，也有發炎的感覺。結果吃了感冒藥也沒有好過來，老師們就説，這應是花粉症。戴上口罩，用了那些防花粉的噴霧，回家時立即洗頭沐浴，衣服改于房間晾乾，情況又好像立即轉好一點。於是，我在留學時其中一個大的使費，就是冬收春至，以及由秋入冬之時的口罩費。

      在日本戴口罩，除了是防範花粉以外，也是感冒對策的一種。這陣子流感高鋒期又到了，口罩是一種護身的工具。在密閉的環境，如滿員的山手線之前，若前你前面站著一個感冒的人，中招的機率就會很高。而一個人在外，感冒這種殺不死你卻會令你渾身不方便的病，還是少惹為妙。當然，也有一起去留學的南亞及南美同學，都會戴口罩，原因是這樣子呼吸，隔著一重網或紗布，呼進體內的空氣就會暖和一點，他們説，這樣就會減少喉痛的機會。

      後來事情好像就變得有點不同了。有調查説，中學的女生很喜歡使用口罩，是因為對自己的儀表沒有信心。在網路因為以各式化粧術＋口罩扮不同的藝人而得到很多讚好及關注的網路紅人，最近好像有參觀微網誌總部的澤醬（ざわちん），都令一眾追隨者以及在電視看過她的人覺得，口罩真是一種魔法工具。戴了口罩之後，感覺好像有多一點安全感。

      安全感。難得又昂貴。

      什麼時候，我們做人，需要用口罩為自己提供安全感呢？在香港，我怕的是一些有病的人不戴口罩，把病惹到這邊來，那就會很麻煩。在日本，就因為怕有些人會對自己的五官樣貌評頭品足，遮走半塊面，就會為自己帶來一點安心。

      心病還是身病，都是病。身病都可吃藥，心病呢？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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