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一年前，我在這爿專欄，寫了一個篇叫〈社畜説〉的文章。內容大概是我某位在大學是泳隊隊員的朋友Ｔ，終於都脫離了「忘年會」的表演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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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Ｔ，過去五年，都負責公司忘年會的表演。
        朋友大學時代的泳隊，沒有在什麼大學的聯校大學比賽得過什麼獎，但勝在身材因為游泳練習而練得不錯，加上個性開朗，總是被安排成為「搞笑」的角色。
        過去幾年，都被上司「整」他，要他在忘年會的宴會上表演趣劇，最後，都得全裸而回。
        每年忘年會後，幸好，同學都可以有幾天假期，回家休息。要不，整個月的練習，身心疲憊；加上被全公司的上下老嫩幾代看過裸體，由害羞變成豁出去，唯一的自處方法，就是放下自我，把自己的身體當成是「公司的財産」，一切就好辦了。
        Ｔ在面書跟我説：「今年終於都不用搞餘興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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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這種「社畜」餘興，傳到台灣了。

      有台灣的打工朋友在網路媒體撰文，指自己要在「尾牙」表演一些「奇怪」的表演。如比較胖的年輕男員工，需要把自己塞進旗袍，要在胸前塞汽球給長官搓爆。身材不錯的「男員工」就要扮演「小鮮肉」，在臺上當《Magic Mike》，勁歌熱舞炒熱氣氛。

      有不少「支援」員工們要為公司搞餘興的管理層就認為，這種「業外活動」，也是一種「訓練」和「員工向心力提升」的工作。感覺就好像很多美資公司，都會安排員工一起去玩遊戲、去爬富士山，這些都是挑戰自我、增加自信心的東西。而管理層認為，只要同事們高興，有「朋友」的感覺，工作效率自然會提高。

      可是，香港的、日本的、台灣的所謂年末年始的晚會表演，大多只是佔用著私人時間，幫公司去完成「公關」性的業務。我的學生Ａ君因為長得帥，唱歌也有點像天團五月天的主音，於是加入香港某家大公司後，就被安排到聖誕晚會表演。而果然，由於他真的長得帥，人事部的姐姐都很喜愛他，都會為他安排不錯的「事業路徑」。所以，這些表演，往往都是為了個人仕途以至討上司歡心而做。

      可是，在台灣的尾牙表演，叫男同事穿奶罩、扮人妖、鼓勵男同事露溝、露腿、賣風騷，是怎麼樣的職場文化，又對那個員工有什麼好處呢？

      沒所謂。對公司管理層而言，經濟前景比較不樂觀，在尾牙的時候總不成沒有人炒熱氣氛。以前經濟好的時候，也會請一下 Hold 住姐或是舞棍阿伯等等的演藝人員來做一段十分鐘左右的表演。現在，有小鮮肉脫衣服，胖同事扮人妖，請兩個演藝人員的錢，就可以省卻一份，老闆看到員工們為了公司，犧牲自己，看到自己的員工多才多藝，自我感覺自然良好。

      只是，身為打工的，其實又有幾人覺得，這些跟工作沒有關係的事情，是自己應該做的呢？而事實上，又有幾多香港人，可以對無理的「老闆」説不？説到底，香港人和日本人在工作上的奴性，非常類近，即使事情是何等的無謂，他們都會咬著牙關完成？由老師要學生操練公開考試，到老闆要求員工星期五下午五時開會直至七時再要員工完成開會後需要打點的事務，大家都心知，在考場和職場，服從是正道，獨立思考只是負累。

      人生在世，如果你沒有一個很能幹的父親，我們就註定成為「社畜」，尋找卑微的生活感和幸福感去完成我們的人生了吧。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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