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學生F在日本工作假期，一年下來，轉了幾份工作，後來有一家公司願意請他，原因，是因為f可以幫日本的公司解決一些資訊科技層面上，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

      公司算是初創企業，社風已算開放，也不算是「社畜」生活。但他每天都看到日本人工作文化上可怕的地方：「健吾，上層的人真的可以覺得自己是全能全知的神？」

      發生什麼事？

      「本來我們在聊一個project，大概是一起找一些blogger 或是KOL去宣傳一下我們公司之前想推廣的旅館及飲食店的生意，想他們找你的。但因為你太貴的關係就沒有找了。然後，我們就找了一些blogger，他們都很幫忙。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上司的上司就認為我們做的東西，不是他的味兒。他覺得blogger 就是什麼呢？就是把照片，吃過的東西，價錢等等陳列出來，然後就叫blogger。像你寫的，如有角度，有態度，有感觸的文字，他們不喜歡，他們覺得不是旅遊blog。」哈哈哈，這些事情我聽很多次了。在一些公司最上層的人，大多是五十多六十歲的人，他們有權力，自以為是，覺得他們總是對的，下面的人説的都是錯的。正正因為有他們在，所以很多日本公司的推廣活動的模式及方法，都仍停留在以前的階段。他們看的旅遊blog，應該是 i－mode年代的，有一張照片，加一句字。之後有很多張這種照片，加起來就等如介紹了一點東西吧？」

      F和我在東京小聚，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都好像很久沒有跟人聊天一樣，把他一年內要説的廣東話的份量都説出來。也許，在網路時代的「鄉愁」。就是這個意思。

      「網路在這五年，都翻天覆地了吧。i－mode都收檔（結業）了，web 都由 1.0 時代變了 2.0了，他們還是覺得所謂網路推廣，就是旅遊blog？ 面書他們不會用，就去問人，為什麼搞面書。」f説，日本人因為用推特多，推特有很多限制，而且轉發數、讚好數和有幾多人看過不一定有很直接的關係，所以推特在市場推廣上也有一點「難度」。但事實上，在網路製造輿論，又或是2017年的流行語「insta映」（インスタ映え），也是日本的商業機構在思考的事。

      「但日本人，始終都是日本人，健吾我終於都明白你在課堂説的事了。」f説再喝多三杯highball之後，眼泛淚光的對我説：「我根本就知道他們如此做，是不會有效果的。我們這一層的員工，我對上一層的員工，都知道再這樣子做下去，一定會出事的。正如我另一個同學在一家網路公司工作，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忽然用很多錢，就跟xxx（一個在香港都算是很多人認識但不會覺得很收集他的精品又或是會消費在他身上的動畫人物）做了一個手機遊戲。那個遊戲上app架出場後，都沒有人下載，也沒有人知道原來他花了大錢去買這個卡通人物的版權去做這件事。」

      我當然明白，這是長官意志。也是日本人的特性一種呀。

      「所以，成功的公司，都是人治。一個人肯聽下屬的話，就會成功。但在越大的公司，越穩定的結構，這些明君都不會出現。」f説。

      而在這些結構下，人人為了自保，都不敢向長官説，你的意見其實是三十年前有效的方法。如果你的方法有效，過去十年就不會做不出業績然後要問我們有什麼新方法。到如果有新人提出了新方法而又真的有效，那個人很快就會被離開職場。因為，他是那個「土皇帝」的威脅。

      隔一陣子，就有學生問我，如果去外國工作，有什麼要注意。我都答他：「你在我的文化課，有沒有學到什麼回去？」如果你沒有很多錢，多到一個程度，可以建立自己的公司，建立自己的機構文化，建立自己的世界，那你就得要接受那個地方的工作文化。你賺人家錢，就要用他那一套。Their way or doorway. 沒有別的方法。很可惜，很多時候學生都聽不明白的。

      因為他們的青春中，住了一個叫「自我」的九尾獸。

      2017年要過去了。在香港生活的我，也許都活得平安。祝各位讀者，2018年也平安健康喜樂。

      新年快樂。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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