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關於全球性的通貨膨脹問題，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採訪了日本物價理論與實證研究第一人，曾任職於日本銀行（央行），現為日本東京大學教授的渡邊努。

      記者：通貨膨脹今後仍會持續下去嗎？

      渡邊努：全球性通貨膨脹可能不會結束。俄羅斯進攻烏克蘭和資源價格上漲並非通膨的本質原因。在今年2月俄烏衝突暴發之前，美歐的通膨就已經加劇。其本質原因是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後遺症。其中包含三個側面：（1）因疫情擴大而離開工作崗位的工人並未回歸，（2）消費從服務轉向商品，（3）全球化發生逆轉。

      後遺症暫時仍會持續。（1）和（2）已經發生。不工作的人今後並不會繼續增加，需求轉向商品的情況也不會進一步加劇。但實際價格會慢慢跟上因勞動力供應減少和消費者喜好發生變化而産生的新價格體系。在此期間，通膨會持續。與此同時，今後將顯現出來的問題是（3）全球化逆轉。原因或許有地緣政治方面的問題，還有對之前日益複雜的供應鏈的反省。要根據需求按時生産就必須把生産地點選在當地附近，這樣的想法將進一步擴大。

渡邊努：疫情後遺症仍會持續

      記者：後遺症將持續到什麼時候？

      渡邊努：對約100年前蔓延的西班牙流感等過去的傳染病進行調查的研究顯示，經濟恢復正常花費了10年以上的時間。新冠的死亡人數雖沒有西班牙流感那麼多，但也不能斷定再過幾個月就會結束。今後幾年仍會對經濟留下後遺症。世界各國的中央銀行提出的2％通膨目標也不得不重新評估。如果出現了工資上漲帶來的通膨，就只能以4～5％的通膨為前提來實施社會運轉。

      記者：日本的通膨率仍低於歐美。

      渡邊努：我認為（日本國內對）「通貨緊縮會持續」的想法已經發生變化。日本人的通膨預期上升。這可以從多種數據中得到證實。在安倍經濟學的指導下，日本政府和日本銀行想盡辦法，試圖改變通膨預期，可是並沒有發生改變。不過，新冠病毒大流行卻切實提高了日本人的通膨預期。

渡邊努：應該先實現物價和工資同時上漲的經濟

      記者：在日本國內，加薪已成為焦點。

      渡邊努：最近，我與工會相關人士討論的機會越來越多。我演講時，有很多人來提問和提意見。我還聽非正規就業的勞動者著急地説‘買熟食什麼的都要每天等傍晚降價的時候買’。日本連合（日本勞動組合總連合會，相當於中國的全國總工會）提出了5％的加薪目標。可能有人並不看好，但我感覺是認真的。問題是很多勞動者就職的中小企業。即使原料價格上漲，也沒能充分轉嫁到産品價格中。政府也要居中做工作，讓這些企業能將資源價格上漲及人工費上漲都轉嫁到産品價格中去。僅靠部分大企業加薪，社會不會改變。

      有意見認為要想加薪，就需要提高生産效率，這勢必要推進結構改革。或許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義大利等歐洲很多國家出現單純的加薪，但物價也同時上漲的狀況。最好將生産效率與加薪分開來考慮。日本現在已陷入了不加薪就無法生活的迫切境地，首先就應該著眼於實現物價與工資同時上漲的經濟。日本可以借助由國外因素造成的急性通貨膨脹這一契機，全面擺脫慢性通貨緊縮。應該可以將危機變成良機。我感覺這樣想的人也確實越來越多。

      渡邊努：日本的物價理論與實證研究第一人。哈佛大學博士。日本東京大學經濟學部畢業，曾先後任職於日本銀行（央行），日本一橋大學教授，隨後擔任現職。他憑藉《物價是什麼？》一書獲得2022年度日經經濟圖書文化獎。近期著作有《世界通貨膨脹之謎》。

      記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松尾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