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有幾次面試經驗的人都知道,面試是一門學問。他們都得要提供一些「假話」、「想像」去令人覺得自己是一個「適合的員工」。可是,到那個人進入了某家公司,或是成為某個集團的成員之後,真面目就可以慢慢出來了。
日本的電影,有很多情節都在談「面試」和「家長」的關係。小時候上「日本社會」課的時候,教授都會給我們看《考試家族》。電影中主角富檉一家是普通家庭,父親真澄是前馬拉松選手,馬拉松沒特別成績,中年失業,母親利惠就負責養家,女兒真由美在考試壓力下亦喘不過氣來。對真由美而言,她只因為想跟心儀的男生在一起,才努力讀書。後來,父親為償女兒心願,不惜放棄最後的馬拉松比賽,趕往女兒的入學面試,還放下大男人尊嚴,借「家庭主夫」的突破性家庭崗位身份,博考官留意,企圖出奇致勝,讓女兒她心儀男生也入讀的名校。
那時候,教授都會説,為了考試,為了小孩的人生,很多日本人都會花盡心力。給孩子上補習學校,補習學校除了教書本上的知識,也會給孩子精神訓練,有些補習學校,每次開課之前,都會叫學生戴上頭帶,之後閉目,深呼吸,調整思緒,才開始上課。而當然,家長的配套也是一絕的。在代代木某補習學校,有一塊牆壁,上面有很多「家長」的照片,那些是「成功令子女入讀」的家長,在面試的時候穿什麼。家長們彷彿覺得,他們令子女成功入讀心儀學校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在面試的時候,表現優秀。而衣著得宜,也是優秀的「表現」。
《考試家族》已是1999年的電影了,世界會因為學歷社會崩壞、經濟衰退、寬裕教育世代進入社會而有所改變嗎?不。2013年,福山雅治主演的電影《誰調換了我的父親》,就有一節談到「父不在」(福山演建築公司的精英一族野野宮良多,在家時間不多。照顧孩子的責任落在母親身上)的野野宮趕去跟太太和孩子面試,孩子可以對面試官説:「平日放假的時候,父親會跟我一起玩。我們最愛玩丟棒球遊戲。」野野宮看到孩子可以這麼隨便的説謊,都問太太:「他什麼時候學會説這些話?」太太就跟他説:「是補習社教的。」野野宮感到非常滿意,説:「這些錢,也是花得有價值的。」
事隔這麼多年了,日本的教育系統,好像有很多改革,但接受教育的人,好像都還在用同一套心態理解教育。以前的日本人認為,只要讀好書,考好試,可以入大學,就可以「過好的生活」。這種想法跟香港人十分貼近:上一代的香港人都會冀望孩子入到大學,只要入到大學,就不用做跟自己一樣的工作,不需要出賣勞力。我的母親以前總是對我説,要我考好試,學好英文、數學、國語,就可以不用像她一樣辛苦,做出賣勞力的工作。上一代的父母生活迫人,也許都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空間去想道德問題。有誰會在乎,要孩子面試時説謊,才可以得到學位,是不是一件好事?
香港也好,日本也好,成果主義還是主流思想:只要達到目的,一切都是合理。只要考到學位,一切就好像很合理,很合理了。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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