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在日本讀書的時候，同學們都會搞一些「同好會」，或是部活。

      有些很認真參加部活的同學，是以成為「國家代表」做目標的。比方説，我唸書的大學排球、柔道和三項鐵人隊的成績好像也不錯，在大學圖書館做論文的時候，總會有機會看到一些六尺以上，樣子看起來很耿直，看上去好像思想很簡單的男同學在找書做功課。後來問其他朋友，才知道那是在電視上出現過的日本男子排球代表隊的成員。

      只是，這個世界，精英只有少數。大部份人都得在平凡日子中尋找自命的不平凡。所以，日本的流行文化中有很多追夢的文本。到今天我都不明白，日之出食堂的味吉陽一繼承了父親的家業，得到了主流的品味文化認同，就等如實現了夢想嗎？明明被整個村落欺負的那個九尾人柱力，本來犧牲了自己救了整條村莊，卻被視為是「不祥忍者」。然後到自己因為體內的九尾拯救了忍村，又成為了英雄，成為了火影，你以為他是因為努力而得到今天嗎？對，鳴門是有努力的。但更重要的是，原來他也是火影的兒子。最後，血統成就了他的成功。你以為出身普通的你，真的有機會成為火影嗎？就算智慧超凡如鹿丸，超級努力如阿李，最後你都只可以成為支援主角鳴門的左右手。因為你很清楚知道，你的出身為你的命運提供了軌跡，你再努力再有智慧，都不會是故事的主角。

      於是，我們得要教導我們的學生，你盡力做人吧。盡力做，考到大學，就會成為更好的人，可以過比我們的父母輩更好的生活。可惜的是，最近在傳媒總是看到很多「不是努力」可以逆轉的現實競爭，令人沮喪。

      香港的華文報章很喜歡訪問一些名校補習班的導師，又或是一些自稱人事顧問的專家，説一些批判現今大學生的問題，之後大家都就會廣傳轉發。而閱讀的原因，也很簡單。香港只有18%左右的適齡學童可以進入大學，在香港大部份人其實都沒有讀過大學的。香港大部份人都會酸大學生，大學生以前被傳媒、被稱為「天之驕子」。拆了大學生的光環，好像是庸眾們茶餘飯後的興趣。説什麼大學生都不外如是，哈哈哈哈，他們就好像會得到很多的樂子。那些達官貴人喜歡批判大學生什麼呢？比方説，最近有人事顧問指，在香港的大機構，最賤視本土大學的畢業生。所以現在他們選擇人面試，都會先從外國大學入手。不論那些是不是會考不合格，只要有錢就可以入讀的外國學店，只要地址是在英國、美國、澳洲，他們就會先面試。因為他們覺得，有去過國外留學的人，家底大多會比較好，而且會比較獨立，更加適合他們的職位。也有人事顧問説，現在實在有太多人有外國學位，所以會在面試的時候聽他們的口音。如果他們説英語的時候，是港式口音，就不論才情，都會先out為快。取而代之，就是澳洲口音、美國口音。而香港，始終都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不少當權者仍然戀殖媚英，所以英國口音就會是首選。而更重要的，是人事顧問和達官貴人都知道，有口音的孩子，至少在外留學十年以上，而且在這十年努力不懈，跟外國人玩（而不是像一些在外國留學的中國人一樣，整天在唐人街跟同胞相依為命），所以他們的家庭背景和出身成份都會比較好。

       説到這兒，你就明白，所謂讀書改變命運，也只是一場笑話。人生苦短，一場來到，當你發現你的父母不是什麼富足之士，你的路就註定坎坷。只是當你面對一個又一個中學生，你根本知道他們只會成為社會上層之士的奴隸，你不會忍心告訴他們真相。因為，説穿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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