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過大年，跟在香港開辦日語學校的老師Ａ先生飯聚，他都説，香港學習日語的人，好像有很多不同的期望。

      「以前學日語的人，都好像覺得學日語，是為了『工作』需要，像跟日本客人見面、交涉等等。可是，現在學日語的人，真的完全不同了。」Ａ先生説。

      時代是相對的。你在談哪個時代？

      「八十年代的時候吧？那時候大家都覺得需要學一點東西，從而改善自己的生活。」Ａ先生説：「但現在呢，很多都是為了考試，也有一些是為了動漫、偶像，甚至只是簡單地，去日本旅行時想點菜。」

      很多跟日本政府有關係的朋友都會很關心，究竟學日語的人口有沒有減少。每年我任教的大學，都有很多日語班，收生的人數雖然有點飄忽，但決定學習日語的大學學生，還是不少的。縱使，他們學完日語，也會順道學韓語。

      「真的不同了。」Ａ先生説：「現在也有人叫我們的學校搞韓語課程。但教韓語的老師，好像跟教日語的老師很不同。而很有趣的是，有一些香港人會很『理所當然』的認為，日語學校一定會開辦韓語班。但日、韓，説到底也是兩個國家，日語老師的性格特質和韓語老師的性格特質，也非常不同。習慣跟日本人相處的我們，面對韓語老師的要求，有時也很難應對。」

      比方説？

      「日語老師相對會比較接受簽約後，完成課程才收取酬金。但韓語老師就有點像中國語老師，他們會傾向向老闆先領錢，大概一半的酬金，他們才會開教。」Ａ先生説：「而我也不可以給日語老師們知道，我會先付韓語老師酬金，這樣子對他們不公平……」

      另一位在Ａ先生的日語學校任教的日籍老師Ｋ老師就説，現在在香港教日語，也真的有根本性的改變：「自從大學的入學試（ＤＳＥ），有日語課程之後，報讀日語課程的人也是多了。但考試的範圍，一點也不簡單。需要寫小論文，也需要背文法及生字。考的東西，雖然比Ｎ１日本語能力試（給留學生考的日語能力檢定）差一點點，但如果沒有考試技巧，要考得高分一點也不容易。」

      在香港，考大學讀什麼科，都不容易吧？畢竟，日本的大學入學率比香港的大學入學率高得多了。香港的大學入學率，只有18%左右。十個適齡學童，只有1.8人可以入讀香港納稅人資助的學士學位課程，私立大學又不算是主流……

      「所以，也有不少家長想他們自小就來學日語。」Ｋ老師説：「只是，最近有一群奇怪的家長，也令我很頭痛。」

      發生什麼事？

      「有些家長，叫三歲、四歲的小孩來學日語。但他們來學日語的原因，不是動漫，也不是遊戲機，而是，有一些家長希望我們在教他們日語的時候，可以令他們的小孩更有禮貌？」Ｋ老師睜大雙眼説：「那有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香港人總是覺得日本人很有禮貌。在日本的電影中看日本的黑道文化，日本是連黑社會也會説多謝、説敬語的地方呀。而且，在教室學的日語，一定會先學道歉，再學道謝。家長們覺得潛移默化，會對他們的孩子有幫助，不是很合理吧？

      「可是，那些家長的目的，是很功能性的。他們以為，一星期來學一小時的日語，學三個月，就可以令他們的孩子在小學面試的時候，裝出一副乖小孩的模樣，令面試的校長們可以給他們學位。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而當他們的孩子沒有因為三個月的日語課程而變得有禮貌，他們就來找我們的碴了……」Ｋ老師如是説。

      哲學家維根斯坦説，語言是思考的工具。也許，學多一點時間，那些孩子會變得有禮貌的。只是，把家教應教的事情外判到補習學校、託兒所和語言學校，倒也是很配合香港文化的事。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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