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 很多小孩都會想去留學。我在説我在大學看到那些。

      有學生説，他們説，現在念大學，都好像一定要在四年內，去一次交換留學。不論是什麼科系，只要你將來想從商，想加入政府（現在最穩陣的行業），都一定要去交換留學。聽説，有很多僱主都覺得「只要你曾經去交換留學，至少你也是一個有國際視野的人」。當然，逗號前後的兩句説話。

      變得會説日語，女生們都會化粧，男生都學會動漫以外在日本生存的人有很多不同的狀態和類型，都是他們看得見的成果。那有什麼看不見的成果呢？

      我的朋友都説，覺得自己可以煮一點東西自己吃，也是一種成就。

      什麼意思？

      「我覺得在家的時候，都是家人照顧自己。上完課，回到香港，家人都會幫我打點。但在留學的時候，自己住宿舍也好，搬出來住也好。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打點，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學生Ｒ説：「你應該很清楚。」

      清楚，當然清楚，你以為真的很只是睡布團（被鋪），而不是床嗎？在日本唸書的時候，買一張床，一點也不簡單。至少，我想很多香港人，未到結婚的時候，都不會自己去買一張床。更不要想，自己架設一張床。我到了大學附近，找了一個地方，有衛浴設施，有基本的廚具設備，我都覺得很安樂了。可是，就是沒有床。於是，就聽朋友説，到大學附近的二手店，去找一些用過的床架。為什麼是二手店？留學生，你以為你有很多錢嗎？交了租金、上期、保証金，你已經沒有很多錢剩了。剩下的都要省吃儉用。於是，就去找二手店了。到了二手店，看到合適的床了，問價，也ＯＫ了。可是，店員就説，你要自己一個人搬嗎？

      什麼？送貨是不包括在內的嗎？

      對，不包括的。客人都是自行帶走。那店員説的時候，不帶一點感情。因為，他已早習慣跟留學生交流，知道他的客人，都是窮得很的窮酸鬼，不需要太多的服務。於是，我看著床架，我想，如果我要踏單車回去，首先我要懂得如何單手拿著床架的騎車回去。而且，要來回騎七次。因為，那床架是有七個部分的。後來，我知道，沒有錢的窮學生，在日本是沒有資格睡在床上的。最後，只好不忿氣的到百貨公司買一套床舖被褥，在冬天撐過去。

      這些小事，都令我學會一些事情。有些狀況，你得要自己解決的。世上不會因為你不快樂，不順心，就會改變。除非，你是一個很有錢的人。錢，雖然買不到快樂，但是可是買走很多不快樂和不方便的。有錢了，你就可以到無印良品買新的床，買新的被爐，去過「想像中的日本生活」。沒有錢，你只可以做的，就是「減少自己的慾望」，因為你知道，你慘，你可憐，你都得要一個人的撐過去。

      所以，也有一些人事顧問説，他們「堅持」要求職者有「交換留學記錄」，就是認為他們有留學經驗，相對習慣面對挑戰和處理問題。後來，他們當然知道「有經驗」不代表「有能力」的。有些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和很多人的想像，也很不一樣。

      「但你應該知道，我們這種沒有家底的人去留學，是一定可以學到更多的。」Ｒ幽幽的説。我只好同意。本來，學習就是一場孤獨的旅程。路線可能人人差不多，但總有一些人對沿路風光特別敏感，會得到多一點的。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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