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健吾：1987年的時候，有説有一個故事非常感動人心，80年代的日本人，一聽到這個故事，就會流眼淚。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在12月31日的大年夜，有一對夫婦，在北海道開了一家麵館，當快要打烊準備過件的時候，來了母子三人。雖然來了三個人，但他們也只是點了一份蕎麥麵。換了是現在，一定會有不知名的食客，正義感沸涌，拍照放上網，説這些「奧客」三個人只點一人份量，不知羞恥，沒有禮貌。但這個故事的「配角」，這雙蕎麥麵店的夫婦沒有待慢這三母子，反之很熱情的招待他們。後來，從母子和老闆的對話中得知，原來母子三人生活過得很苦，母親努力工作，都是為了賺錢，交還丈夫生前欠下的鉅額債務。由於母子三人沒有什麼多餘的「娛樂」，一年一度，從口袋中拿出一百五十日元去吃一次除夕蕎麥麵，就是他們三人「生存下去的動力」。因此，即使老闆知道這樣做生意會賠本，但這三母子每年到來，都會偷偷加面給這桌客人。雖然他們只點一人份的蕎麥麵，但吃著吃著，好像三人都可以飽足地離開。自此，老闆夫婦每年除夕，都會把那桌子留給這三母子，直至14年後，這家人還光債務，再次到訪蕎麥麵家，面家的老闆仙遊了，再也道謝不了。

      那時候，聽説很多日本人覺得這個故事很感人，覺得「人間有愛」很重要。但最近，有電視臺做了一個「實驗」，找來一些平成出生的年輕人，再聽這個故事。有的悶得中途睡著，有的覺得這故事很無聊。而流下感動之淚的，三十人中，只有一人。問及這些平成年代出生的小孩（其實也不一定是小孩了，1989年到現在，都快30年了），為什麼他們對這故事沒有感覺。有人指：「如果150日元都是辛苦剩下來的，這家人三母子是如何過日子的？」、「為什麼不拿生活保障金？」、「這個世界那有這麼多善心的老闆？不是黑心企業當道嗎？」結果，電視臺的製作單位，為了令觀眾釋懷，只好找來社會學家問道，那位回應的社會學家就説，因為平成年代的人，經歷所謂「泡沫經濟爆破」、「就職冰河期」、「就活地獄」等等的現象，對現實不信，對這些「人間有愛」的故事就沒有太大的感覺。反觀八十年代，在人人都以為「錢是會花不完」的時代，就會有人開始想像，究竟「這樣子一直花錢買快樂」，是不是一件好事。

      面對現實有什麼問題呢？上一代的人，很喜歡説我們這一代的人「沒有夢想」，沒有「改變世界」、「製造世界」的志氣。不要説我天天見到的學生這一代了，就算是我們八十年代出生，現在快要四十歲的一代，都是給人家不斷的説「大學生不算什麼」、「大學生英語水準不好」、「大學生面試時不會回答『Tiger Woods （老虎活士）是高爾夫球手』這樣子很沒常識」，我們總是被上一代人嫌棄我們不夠好不夠勁不夠快不夠狠不夠上進，那為什麼我們不可以腳踏實地的去做我們認為我們覺得是合理的事呢？

      面對現實，沒有夢想，對世界不抱持多餘的期望，是這個世代的人共通的特色。因為，你期望太多，失望就更多。對人如是，如事如是。當你發現，所有的「人間有愛」故事，最終都會隨時日過而走樣變形，敵不過地産霸權又或是其他叫「經濟發展」的機器，沒有夢想，似乎才是正常了。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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