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日經中文網特約撰稿人 健吾：早兩天看日本電視臺夏天的大型音樂節目 The Music Day，令我最驚訝的，不是嵐的櫻井翔的主持功力越來越好，也不是搞笑藝人「笨蛋節奏」的那些藝人精品設計，而是……中國的應用程式「抖音」（tik tok）的廣告，打得如何兇如何狠。

     在節目多節廣告時段中，播放了由怪妞卡莉主演的廣告片，片長1分50秒。還有中段的命題贊助，抖音屬於自己一格，反而三得利和kewpie丘比就合拼在同一格。可見贊助級數不一樣。

     抖音是什麼呢？根據怪妞卡莉的廣告，它是一個拍攝音樂短片的手機應用程式，並具有社交網路的功能。它是由中國的網路三大巨頭：騰訊、阿里巴巴和今日頭條中，最近因為「內涵段子」犯了三低過失，低質生旌、低端模倣、低俗內容中的「低俗」所以被封盤，急於設計新産品的「今日頭條」其中一名女主管就想出了「抖音」這個應用程式，用戶群主要屬24歲以下，是00後一代的遊戲。

     在日本，他們花了很大的力氣。在東京JR主要的列車都有廣告，假日都在涉谷有流動看板貨車宣傳。今日頭條現時估值，有説高達300至500億美元，這個應用程式，似乎在中國流行起來之後，就攻到日本去。

     過去半年，的確有不少高中生在街頭都會拍抖音，亦開始有人因為成為「tik-toker」，而受到很多的關注。其中一個網名叫「俊太郎」（しゅんたろう）的高中生，原名馬場海河，2018年的時候他18歲。17歲的時候開始玩抖音，乘著可愛的外表加上高生感覺強烈的身材，得到很多的關注。推特聚眾人數超過7萬，instagram 就更加厲害，超過57萬人。這小孩過著的，大概是中國成人也會批評的生活。

     他會在instagram中曬他新買的名牌Bvlgari香水和在使用的名牌Coach 和LV皮夾。也許也開始接不同的廣告做「宣傳」，如脫毛公司（高中生那兒會有很多毛？）以及上載和朋友敷面的照片。當每一張照片，都有十幾萬個讚好，我相信這高中生，一定有飛天的快感。

     只是，抖音的「創意」，是什麼呢？

     音樂、視像效果、濾鏡，是由應用程式設計者提供的。那是一種非常spoon feed的創作過程。幾乎是他們提供什麼，你就乘著那張稿紙再去寫你的文章，這樣無疑令「創作」的門檻降低，可以令更多人參與，但另一方面，也有人會問，被圈養起來的創意，又是不是創意呢？

     另外，當然也有一些帶風向的文章，指所有「在中國流行的東西」，都是對社會有害的。在香港，我們都明白，這是中國人做生意的方式。有一件事流行起來，搶了大家時間，就會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會有人走出來説你做的東西有問題，然後千方百計想把你拉下來。這是中國人的醬缸文化，根深蒂固，改不了的。但問題是，那些指控是否合理，和那些指控會否成為「拉抖音下馬」的理據／風向／輿論壓力，在中國生活的中國人也很清楚，是沒有關係的。因為他們知道，後臺、關係（即律津字典中也有收錄的 Guan Xi），比是不是影響世道，更為重要。

     有些評論就認為，抖音這種表面上是發揮創意，但只是不斷在十幾秒的稿紙上「表現」自己的短片，是扼殺一代00後年輕人對「複雜思想」的接受能力。因為他們會把時間放在看抖音、拍抖音、留意抖音的讚好數字和追隨數字，從而乘坐快感和失落的過山車，而不會思考一下究竟深入的概念。這就是美國的文化研究學者討論網路文化時常説的概念：八二概念。世界上八成的人，都不會對複雜的概唸有興趣的，他們會很安逸地在娛樂訊息之中。因此，他們會從這種娛樂至死的世代中，慢慢失坎熱情、抗爭慾望、改變自己或世界的野心以及思考能力。

     抖音就正正是2018年代的 Tittytainment，即美國國際關係學者布裏斯辛基提出的概念，把英文「titty」（奶頭）與「entertainment」（娛樂）兩詞拼合，特別泛指那一類能讓人著迷、又低成本、能夠使人滿足的低俗娛樂內容。剛巧，它的英文名字，又叫tik tok。

     抖音的厲害，不只是他有錢，而是有想成為「下一個instagram」的野心。有些事情，你知道對社會，下一代可能真的沒有太多好處，但在商業世界，只要生存，只要賺錢，榨取一下下一代的所謂「祝願」，對商人而言，是沒所謂的。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不代表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觀點